不久前,有人问我,退学后该如何保持高效学习。我说,退学后无法高效学习,只能更高效地生活。退学的本质是提前从一圈围墙走进另一圈围墙,你能感受到的自由和解放,只是稍纵即逝的瞬间,而为了这个瞬间,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要用一生偿还。还有人问我:如何才能做到像你一样自信?我说: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我不是自信,我是自恋,而我的自恋源自我的自卑,我的自卑是,我很早就知道,在这个世上,我能抓住的只有自己,而要抓住自己就跟抓住别人一样,只能去彻底信任、狂热喜爱、真诚赞扬。区别不过是,别人会辜负你,而你不会辜负自己。
从这两个回答可以看出,我确实二十六岁了。用大人的话说,我现在很成熟;用年轻人的话说,我现在活得很通透。可我觉得,我现在既不是成熟也不是通透,自我第一次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一件事物上开始,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在时间的冲刷下,护好自己的本质。而我的本质,也就是人的本质,人的本质就是矛盾,就是敏感又木讷,渺小又伟大,浪漫又庸俗,脆弱又坚韧,既想把人生弄成定局又向往自由。回首过往,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出于我的本质,事后发生的一切冲突,与其说是世界在给我添堵,不如说是我无法与自己和解。
我习惯了在矛盾中看见自己,所以我总会或主动或被动避开给人生确定颜色的机会。我二十六岁,在书的封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使命就是不断地写。事实上,时至今日,我仍没能明白,我写,到底是为了经历的一切,还是为了能拥有更多经历。我写,就跟我身上所有在他人眼中不同寻常的小怪癖一样,它们本不应该存在,但它们却存在得如此自然。很久以前,世界准备好,接受我成为一名大学生。后来,世界准备好,接受我成为一名农民工。现在,世界看起来已经准备好接受我成为一个写作者。可人要与世界交手,必须熟练掌握几个逼真的假动作。过去,我从来没如谁所料。此刻,我也不想自己的未来能如谁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