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前派的创立,一方面是反抗当时浅薄空虚,秀媚甜俗的匠气,一方面是反抗华兹与斯悌文斯的模仿文艺复兴盛期的作风。但拉斐尔前派本身又是一个奇特的,为时极短的,备受误解的运动;而促成这个运动的,热情的成分尤多于反抗的成分。他们生当一八四〇年代,对于娇揉造作的弗利斯与兰德西一辈,仿效佛尼市末期的堂皇典雅的华兹一派,以及拉斐尔那种平易近人的笼络作风,都深致不满,想产生一批更浑厚更笃实的作品,排除那种志得意满与做作的气息。其实他们的信念并不在于消极方面,而积极的目标也极多矛盾,令人不易把握。他们固一致认为拉斐尔甜俗可厌,但究竟奉拉斐尔以前的那个画家那种画风为规范,又意见纷歧,莫衷一是。
拉斐尔前派的艺术家虽然结成一个小规模的兄弟会,但并没提出什么主义。他们的结合并非由于共同的信仰,而是由于热烈的情绪。热情可能中途转向,或者化为乌有,也可能腐化中毒,归于消灭,或者衰微堕落,变成徒具形骸的匠气。而拉斐尔前派的热情,就是走上了这些没落的路。才华焕发的密雷,受了罕德的感应,产生五六幅气象清新的作品,用意真挚,富有文艺复兴早期探求新路的精神,但既没有它的伟大,也没有它的习气;然后为盛名所惑,逐渐流为浅薄工巧,以雅洁取胜。罕德受了密雷早期作品的影响,也有两三幅用心周至的画,但不久即趋败落,并非沦为油滑的世俗气,而是一派头巾而兼缙绅气。玛陶克斯·布朗在这一群中年事最长,(译者按,布朗并非拉斐尔前派兄弟会的会员,)技巧最高,作风亦略有不同,比较有力而近于荷加斯。洛塞蒂兼有浪漫派的性情与中世纪的精神,《报知》一作,把现实世界的观察与莪特式日祷文上的插图气息揉和为一。后来他又制作许多水彩画,气氛略浓而仍不失中古风味,色彩则表情强烈,素描则极简略,终于流为萎靡憔悴,刺激感官之作,女像都是长颈倦眼,嘴唇柔媚,神情怅惘。柏恩—琼斯感染了洛赛蒂的浪漫主义与中古风味,但有意倾向于装饰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