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谷一刹那间就打定主意。他赶回巴黎,算清账目,拿了手册,行李,工具。三天以后,他投在普罗凡手艺最好的木匠,弗拉比哀手下做伙计。勤谨安分,不喜欢喝酒和喧闹的工人并不多,像布里谷那样的青年当然为师傅们欢迎。我们为了把布勒塔尼人的故事在此告一段落,只消知道他过了半个月在弗拉比哀店里升为大师兄,吃住归老板,跟师傅学计算和素描。木匠师傅住在大街上,离开长方形的小广场只有百来步路,洛格龙家就在广场的尽头。布里谷瞒着自己的爱情,绝对不露口风,只向弗拉比哀太太打听洛格龙家的历史。弗拉比哀太太告诉他,开小客店的老头儿当初用了怎样的手段夺得老奥弗莱的遗产。做过针线生意的洛格龙姊弟是怎样的性情脾气,也被布里谷问清楚了。他早晨在菜市上撞见比哀兰德陪着表姊,手里提着满满的一篮食物,叫他看着直打寒噤。星期日布里谷上教堂去,比哀兰德那时穿得非常漂亮。布里谷算在第一回发现比哀兰德像个洛兰小姐。比哀兰德也瞧见她的朋友,做了一个奇怪的暗号要他小心躲藏。这个记号和半个月以前叫他快快溜走的手势一样,不知包含着多少意思。
布里谷在十年之内不知需要挣起一份多大的家私才能娶他的童年女友。将来两个洛格龙传给她的遗产既有屋子,又有一百阿尔邦田地,一万二千进款,还有百年的积蓄。忠诚的布里谷没有把手艺学到家以前,不愿意随便出去碰机会。只要是限于理论方面,在普罗凡学和在巴黎学反正没有分别,他宁可住在比哀兰德近旁。他要比哀兰德知道他的计划,知道有他在此照应,凡事都可依靠他。并且比哀兰德连眼睛都变得苍白无神了,布里谷不揭破这个谜绝不肯离开;因为人身上最后还能保持生气的就是眼睛。比哀兰德好像已经在死神的镰刀之下,弓着背,快要倒下去了;布里谷要弄明白她的痛苦从何而来。比哀兰德两次给他那种动人的暗号,不是否认彼此的友谊,而是要朋友格外小心,使布里谷看着心惊胆战。那是明明要他等待,切勿急于找她,否则对她有极大的危险。她走出教堂对布里谷瞅了一眼,布里谷发现比哀兰德含着一包眼泪。洛格龙家从布里谷来到以后所发生的事情,要布里谷猜出来还不如学会圆积法的计算来得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