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号里有京广杂货出售，却又买不到一张手纸。前一阵到处斗争地主，地主活不下去了。现在城乡大大小小地主，又都被抗日统一战线和“二五减租”新政策[3]复活了。据说米脂县有个破落地主已经变成共产党员，又成了县政府里科级干部。绥德地委过去一位土地革命中闹“红”的人物，今天当了部长，还娶了一位地主的女儿。
我还认识了马逢瑞这个人。他是绥德西川子洲县人，富农成分，但民国十五年（1926）他家分赁以后，又因为民国十七、十八两年跌了年成，家道中衰。他本人有点才气，曾是绥德师范高才生，也曾“左倾”过。他念念不忘他的好友高炎在家乡带领全家闹革命的故事。高炎是个不多见的幻想式人物。他的事迹由马逢瑞叙述起来，几乎是可笑的，又是那样不可思议。马逢瑞和高炎正相反，他本人务实，因家道中衰，因此有个十五年兴家计划。又把兴家计划写成文字，似乎是模仿孙中山先生的《建国大纲》写成的。
我看过这个兴家计划。高炎本人已经不在，马逢瑞的兴家计划也不幸夭折。如果不是革命和战争，马逢瑞这个十五年兴家计划有可能会成功，也许他会成为一个新式地主。可惜他的致富之路被切断了，他的兴家梦想也破灭了，马逢瑞只能是一个未来的大地主。不知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