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的。”她说。
胖女人就显出了惊讶。东西不好硬塞,说:“您什么时候做头发,打个电话来,我们上门服务,用不着您自己跑。我们这的电话是6 0 6 9 5 2。”
她敷衍着点一下头,迈动了沉重的步伐。
垂落自苍穹的轻柔细密的雨丝已经断绝,一片清爽的潮湿留在平展光洁的街面上,五彩七颜的灯盏在水色中幻着诡秘的霓影。她缓缓地走在归家的路上。刚才那身临的一幕闹剧使她思绪翻飞。胖女人那一脸的蛮肉真挠心得叫人作呕。这闹剧是演在自己面前的。如果遇上的是个普通百姓,闹剧很可能成为哑剧、悲剧。中国的百姓都有一肚子的好脾气,他们已经习惯逆来顺受,任人当牲口似地吆喝,任人一刀刀宰割。那胖女人不是说要动用派出所么?这大概也并不是虚张声势。敲诈勒索了,还理直气壮,还调兵遣将;失去了监督的权力很容易成为邪恶的伙伴,平头百姓们不忍气吞声又有什么办法?恶人们风正帆顺地占了便宜,就愈发地横冲直撞。百姓们怨声载道了——也只有怨叹而已。久而久之,连怨声也沉寂下去,哀,莫大于心死!
胖女人凶蛮的脸映着地面含着水色的灯光在眼前晃,这是张令常人望而生畏的泼妇的脸。她却打心眼里渺视着。想到与肖梁曾有过的为民与做官问题上的争辩,很有些胜利的自豪。当初的肖梁那么地清高自负。对争权做官是那么地不以为然。渐渐地,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不再执那激励的态度。实际证明,权力是多么可爱的东西呀,它给人以那么多的舒畅和欢乐,有了它,才可以胸有成竹,才可以雷打不动,才可以扬眉吐气,才可以略微像个人似地活着。肖梁那相反的立论是,为官者要学会哈叭狗的摇尾巴功能,对上司得有一副俯首帖耳的奴颜,丧失人格。这话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但,无权无势者在不可抗拒的凌辱与压迫面前又如何不异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