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旺在干啥?”母亲问。
宋没用努努嘴,听见宋德旺声音,似跟人说话。侧首乜眼,见一女人,推门进来。宋没用即刻猜到是谁。二姐提起过“孃孃”,说她讲究。
讲究的“孃孃”小头小脑,脸上每条褶子,都像水洗过的。一袭铅色香云纱旗袍,襟前挂一弯栀子花,仿佛喷香的上海女人。
母亲也猜到是谁,想抛一串脏话,比不出哪句更脏,一时噎住,抓起隔夜碗,作势要砸。女人一退,双肘隔面。宋没用拽住母亲。母亲顺势放下碗。女人觑着眼,掏一叠纸币,撂在地上。
“我就来看看,没别的意思。给……买副好点的寿材吧。”母亲终于憋出一句:“烂屄狐狸精,滚!”女人眉目昂然。抽出手帕,擦擦耳根,仿佛擦去听到的污浊。母亲目视她款款出去,气得胸脯起伏,拉风箱似的。抓起钞票,摔在地上,又抓。嘴里抖擞脏话。手也不闲着,连数两遍钞票,整三十元。卷实,压严,扎进裤腰。“以为自己仙女呢。矮矬子一个,没胸没屁股,脑袋像颗烂冬瓜。天晓得睡了多少男人,不要钱的野鸡!”宋没用朝外张望,宋德旺和女人,都不在了。关上门,以免邻居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