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帝国利益为重”信条,忠于自己的职守,认定服从命令是天职,而从不过问这些“信条”、“职守”、“命令”是什么。因此,他们侵占土地、抢夺粮食、霸占房屋,残害中国人,中国人“为他们种地,自己却没有粮食吃;房子让他们抢去,自己却住地窨子,井被他们独用,自己却喝沟里带红锈的水”。(《收养》)为了“大和民族”的律条,佐藤毫不犹豫地挖出中国孤女的眼睛。(《夜幕下的满洲》)日本战败,一纸“弃民令”,他们向“开拓民”举起屠刀。浅仓强行妇女孩子集体自焚,以示“尽忠”。面对加滕代子拼死说出的“心里话”,坂元还是让“一颗颗手榴弹就甩在妇女和孩子们中间”,任他们瞬间变成冤魂。(《逆归》)即使在遣返途中,面对中国人的仁慈与宽恕,参与了“安东驿事件”的木田雄造仍怒目相向:“不是我的错,是国家的错”。他们是凶残的掠夺者、残暴的杀戮者,也是不折不扣“服从和执行上级命令”的军人,如同杀人机器上的“齿轮”,他们使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得以实现。阿伦特将之称为“平庸之恶”——不思考人性,不思考社会,“失去了自己对善恶的判断能力”,并心安理得地逃避一切道德责任。(阿伦特:《耶路撒冷的艾希曼》)陈力娇并非单纯重复阿伦特的思考,这位以深入探究人性而著称的作家,从“平庸之恶”出发,审视人心与人性,当小野平亮冷漠说出“我们大和民族是不允许一个瞎子不嫁给另一个瞎子”时,当酒井美黛的母亲带头领受打向眉心的一枪时,陈力娇看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艾希曼”。可能他们不像佐藤们罪行昭著,他们同样服从于强权,按照罪恶的法则行事,不思考,“对显而易见的恶行熟视无睹”。“平庸之恶”潜匿于我们的内心,它具有持久的腐蚀作用,它是滋生罪恶的土壤。“过去不再启示未来,人心在昏暗中徘徊”(阿伦特)。于这“昏暗”中,陈力娇久以美子打向平亮的耳光、木田的下跪以及加滕代子的心里话,让我们看到了良知,于“昏暗”中看到的,尽管它还很微弱,但却是终将于血污与屠杀中拯救世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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