烺儿的婚事便是在这里举办的。
被请来的南京文友有吴蒙泉、龚退庵、冯粹中、牛草衣、宋润九、涂长卿、沈瘦岑、樊圣谟、顾秋亭、戴瀚等人,当然不会少了扬州那边的程晋芳。程晋芳曾建议吴敬梓,也该屈尊请一请大名鼎鼎的诗人袁枚。这袁枚虽未与吴敬梓谋过面,但却是程晋芳的诗友,他给牵个线,袁枚大概不会不来。程晋芳想让吴敬梓屈尊请袁枚,主要是为刊刻《儒林外史》着想。因这袁枚,不仅住在南京一带,而且算是这一地区最为富有且有官身的文人。袁枚本是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后来在江宁(当时的南京所在县)小仓山买下大片土地筑成随园,曾著有《随园诗话》。乾隆元年(1736),二十一岁的青年才俊袁枚参加朝廷举行的博学鸿词考试,在二百多硕儒中,他是最年轻的。乾隆三年(1738),他中举人和进士,在江宁及溧水等地做知县,三十三岁时就“隐居”在他的随园了。在袁枚看来,他处在盛世,到处都是雨露阳光。他在给自己的友人(也是吴敬梓最要好的朋友)程晋芳的信中说过:“我辈身逢盛世,非有大怪癖、大妄诞,当不受文人之厄。”照当时情况看,这话对号入座很可能指的是吴敬梓,因当时当地,没有哪个文人比吴敬梓更“大怪癖、大妄诞”并“受文人之厄”了,而且直接宣称过“一代文人有厄”。袁枚这话的意思很分明,即,如果你受了“文人之厄”,就应该从你自身找原因,是因你自己“大怪癖、大妄诞”。袁枚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他的经济状况极好,但他的上辈则是较为贫寒的。同代文学家姚鼐为袁枚写的墓志铭说,他的祖父、父亲、叔父“皆以贫游幕四方”。“游幕”是给人做幕僚,也称师爷。所以袁枚特重视赚钱理财。他卸任为文后,卖文的价格越来越贵。他的同代人伍拉纳之子作的《批本随园诗话》透露,袁枚经常吹嘘自己的诗文得到某名公巨卿赏识,实际只是他的某种宣传策略,“借以吓骗江浙酸丁寒士,以自重声气耳”。袁枚自我宣传后,身价越来越高,有些富户不惜酬以重金,一篇墓志铭的润笔费可达一千两银子。王英志《袁枚评传》中列有统计材料,袁枚的《小仓山房文集》共有五百三十多篇文章,其中碑传、墓志铭、行状、书事一类传记文有一百五十多篇,内写九卿督抚以上的多达五十多篇,占到百分之十以上,这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为大官写文章,或得名或得利,对袁枚提高名气作用自然很大。盐商安麓村因刻孙过庭书谱,请袁枚题跋,袁枚只写了二十二个字,即“乾隆五十七年某月某日随园袁枚印可时年七十有七”,安氏便给袁枚的润笔费二千两银子,每个字近百两。为了进一步扩大知名度,袁枚将自己的各种著作刊刻印行。袁枚曾谈到两位友人资助他出书,实际上据《批本随园诗话》说,当时有些人为附庸风雅,借诗话传名,贿赂袁枚的很多,要入书可以,但要给银子!这样“有替人求入选者,或十金或三五金不等,虽门生寒士,亦不免有饮食细微之敬,皇皇巨帙,可择而存者,十不及一,然子才(袁枚的号)已致富矣”!伍拉纳之子见过袁枚数次,又见过袁枚的妻妾,吃过她们做的饭菜,关系很熟悉,所述的可信度很高。与出作品集相联系,他又广收门生,包括众多女弟子,这是他最为人诟病之处,章实斋就大骂袁枚收女弟子是开恶劣之风,在他的名著《文史通义》中对袁枚大加批判。但袁枚不以为然,我行我素。像他得意的女弟子严蕊珠“典簪环为束修,受业门下”就是突出的一例,女弟子将首饰典当出去,学费是欠不得的。同时弟子自然要看老师的书,这又扩大了他著作的发行量。袁枚简直是将文化作为一个产业来做了,当时会做的人不多,几乎没有竞争,就看自己脸皮厚不厚了。